清泪洒满我们的宪章
----简评《零八宪章》,纪念《世界人权宣言》60周年
华夏匹夫
民主论坛 首发
早就想到"六四"快20周年了,该准备点什么去给英雄学子们的亡灵祭坟的。然而面对日甚一日的暴政极权,胸臆间翻涌着难以抑制的愤激和忧患,总是难有什么灵感。正在万般无措之中,欣闻300多位学者和自由民主人士联署发表了《零八宪章》,便终于舒展了紧缩的愁眉,毫不犹豫地在宪章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笔名),一种自豪感和神圣感油然而生:我的签名就在几百号以内,仅以寥寥数笔,就参与了一次伟大的历史行动。明年"六四",把这份宪章祭在英雄学子们坟头,那上面就有我的名字我的一片心意,该是一件足以表情达意的最佳礼物了。
我想这份礼物,多少都会给英雄们的亡灵带来慰藉的。它凝聚了多少人的血和泪,也凝聚了多少人的智慧与追求----不是么?"宪章"还没有上网,就有刘晓波和张祖桦两位联署人被当局抄家,传讯和拘留;虽说我们并未参与它的起草和修改,但它却在很大程度上道出了我们的心声,其中就包括了本人近年来的一些诉求:例如我在《国家多事之秋,致胡锦涛、温家宝的公开信》(见博讯网:华夏匹夫的自由空间)中的主张一样,呼吁在普世价值理念的原则下进行社会疏导,进而寻求海峡两岸和解、民族和解与社会和解,以和解创造和平宽松的社会环境,将中国社会导入和平改革之路,力求有效预防国家社会变革中的剧烈震荡;呼吁中国朝野之士,积极主动参与和推进中国的宪政改革......归结到一点,就是希望能够撼动中共各级政权,在极权暴政的道路上悬崖勒马,回过头来与人民站在一起,以积极姿态推进国家宪政改革,还人民以自由民主,还人民以天然的政治权利,同时实现真正的民族大团结,拯救国家、民族于危难之中,彻底结束中国几千年来专制极权和暴政持续不断的历史,真正实现人民"把权力关进笼子"的梦想,让国家和民族长治久安,走上自由、民主、和平发展之路。
也许按照一些人的观点,《零八宪章》表现出了与中共妥协的态度,没有公开提出对中共历史罪恶的清算和追究,这是它不可原谅的一大缺陷。但我以为,这也恰好代表了大多数中国民众的心声。因为和平发展是绝大多数中国人的希望,而暴力和流血的革命,则极有可能给国家、民族和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因为我们知道,中共独揽了国家的一切大权,控制了国家的一切暴力机器,人民处于十分弱势的地位,要在与中共的暴力对抗中由弱势到势均力敌,最后再取得优势地位,将会是一个十分漫长和艰难曲折的过程。这样的过程越长久,将越会使国家、民族和人民陷入灾难的深渊。而在这一过程中,民众的力量是否会最终上升到优势地位,仍然存在很大的变数,谁也不敢做出确切的定论。因此在眼下的中国,要想以暴力革命去实现宪政民主,无异于把国家和民族拖入一场浩大无比的暴力赌注,而且是极为弱势的人民与强大千百万倍的对手的赌注。在这样的赌注中,就显著弱势的一方来说,其冒险性是不言而喻的。因此,暴力革命显然是下下之策。
既然暴力革命在目前很不可取,那么我们的奋斗,就应主要放在争取改良之上,也即所谓的妥协。当然,对于民间自发的暴力维权抗争,我们也没有任何反对的理由,因为在民众任何和平抗争手段都被中共无理剥夺而失去了合法性的情况下,反对民众的暴力维权抗争也是背离人性的,无异于是在告诫民众:面对当局对你的任何胡作非为,你都只能逆来顺受;你不能(事实上是当局不允许)去讨说法,当局有权不给你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你也不能对当局有任何反抗的行为----这实质上是对中共极权暴政的一种变相默认和纵容。但另一方面,我们也不能给民众的暴力倾向火上浇油,不能鼓动民众进行暴力维权。因为民众的暴力将为中共使用更大更残酷的暴力找到"合法"的借口,导致更多的民众在中共暴力下走向生命的毁灭。这样,我们虽然在主观上为了民众,在客观上却有可能成为民众的变相杀手。
因此,形势逼迫着我们要走改良之路。但改良绝非民众单方面所能完成,而是同时需要当局权势阶层的普遍觉醒,和在这种觉醒前提下与民众的积极配合。而权势阶层的觉醒,主要又靠我们这些民间自由民主人士的不懈努力,通过我们的言论、舆论和组织行为,对他们的思想意识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让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转变自己的观念,最终转变自己的行为方式,至少可以减轻或弱化他们对宪政改革的阻力,在某种情况下,还有可能将其转化成为宪政改革不可或缺的推动力量。
但如果反过来,我们现在公开提出对中共历史罪恶的清算和追究,那么必将使中共更加绷紧自己的神经,让中共权势阶层作出拼死的最后抵抗。要知道,现在中共权势阶层的腐败是非常广泛和非常严重的,所谓无官不贪正是他们的真实写照。因此在这样的抵抗中,他们能够动员的是组织化程度相当高的整个权势集团,而民众的组织化程度几乎尚处于低级原始的状态,在这样的博弈中,民众能够确保自己占到上风吗?
中国现在的宪政改革运动,面临两大不可忽视的阻力:一是部分民众迟迟难于觉醒的阻力,二是权势阶层出于保护既得利益和既得地位乃至身家性命需要的心理阻力。来自民众的思想意识阻力尚且远远难以克服,何况来自权势阶层的心理阻力?如果我们能够免去权势阶层"改革将使自己丢脑袋"的忧虑,通过减少权势阶层的心理负担而减轻来自于这方面的阻力,那么我们的改革诉求不是更容易实现了吗?
我们深深理解不少中国人的心理,因为长期遭受中共暴政极权的无度伤害而满怀深仇大恨,中共的确有不少坏官和恶官,即使将他们千刀万剐也难解民愤。本人时常在面对中共种种暴行时的心理也是这样。在正常的社会环境下,按照社会公理和公义惩治罪恶,既有必要也有可能。而在当今中国,这种可能性早已变得微乎其微。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才导致了不少公众对中共当局仇恨日盛一日的积累叠加,以至于到了随时都想报仇雪恨的程度。因此要求对中共的历史罪恶进行清算追究,的确是合情合理的。然而过度缺乏理性控制的仇恨也是一把双刃剑,其失控的爆发既会伤了对手也会伤了自己,有时甚至因为双方力量对比的过分悬殊,在我们尚未伤到对手的情况下,就会让自己首先受到伤害。在此情况下,最重要的是克制自己,等待机会和时间,特别是时间。时间的作用,一是可以使敌对双方的力量对比发生此消彼长的微妙变化,二是可以消融对手的心理优势,让对手逐步退出与自己的敌对状态,从而达到不战而胜、不战而和的效果。
因此,"和"是解决当前中国社会矛盾的最佳选择。这就是不主张暴力革命、不主张对中共历史罪恶进行清算和追究的,以妥协为基本特征的改良主义的理论与现实依据。在中国自由民主运动中,我们解决民众宪政改革诉求与中共既得利益之间的矛盾冲突,就应当从这方面着手作出最大的努力,以此为改革创造可能性的社会政治环境。
但这里显然又有一个矛盾,那就是要创造出这样的环境,在时间和机会等待上的可能的过分漫长。这是一个不得不正视的问题。妥协不是要放弃我们的追求,对时间和机会的等待绝不应是消极的等待,而应是在积极创造条件中的等待。在这种等待中我们需要做的,就是利用一切现实的可能,千方百计充实和壮大自己,让对手在不经意中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存在,感到自己给他带来的种种压力。只有到了这种时候,我们才有实力和本钱,去取得与对手不战而胜、不战而和的最佳效果。
其实在眼下,中国自由民主运动已经具备了一些条件,占有了一些有利的资源。将这些条件和资源充分地利用起来整合起来,就能给自己带来成倍的实力,给这个世界带来成倍的影响力和震撼力,由此给中共带来成倍的压力,让中共不得不做出某些姿态上的改变,从而给中国的宪政改革创造出更好的社会环境。对此,本人的基本思路是:在自由民主阵营内部,实施中国新兴政党、社团和自由民主知识分子、民间自由民主人士和维权抗争人士、宗教自由和民族自由派等重要力量的横向联合,并加速强化对民众和各阶层人士的宪政民主启蒙,同时取得国际自由民主友邦和联合国的鼎力支持,齐心协力打造强大的中国过渡政府,构成一种能在较大程度上与中共及其政府抗衡的政治力量,对中共形成强大的政治压力,迫使中共放弃对自由民主力量和声音的野蛮打压,并不得不实施宪政改革,以此结束其一党专制极权的野蛮暴政统治,最终有力地推动中国宪政民主改革的进程(对此思路,本人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的构思,预计近期能够形成一个较为成型的纲要性文本,至迟在春节前后即可推出)。
当然我们也不排除这样的可能,就是因为某一偶然的因素(如民间暴力维权已形成了势不可挡的浩大声势,中共军队或警察的哗变等等),而使得对手的实力发生了不可逆转的衰退,我们与对手的实力悬殊被大大的缩小,而不需花费太大的代价就可取得决定性胜利之时,那么暴力革命也不失为一条可以考虑选择的道路。
在这一点上,《零八宪章》没有公开的声明,但也同时没有反对或否定暴力革命的内容。因此我们不能据此认为这就是它的一个缺陷。作为一个宣示人权与宪政的宪章,它的着眼点就在于阐明、宣示人权与宪政的基本内容,而如何去取得和实现这样的人权与宪政,那不是起草和宣布这个宪章的任务。况且,如果公开宣示这样的内容,在当前民众组织化程度过低,又缺乏实力雄厚可靠的其他社会力量支持的前提下,将会使得民众因受到过分鼓动而盲目使用暴力,从而成为中共暴力疯狂发泄的对象,给民众带来空前的伤害。如此一来,其副作用是显而易见的:空前的恐怖带来民众空前的恐惧,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不少民众对于抗暴维权之事可能都会处于谈"暴"色变的心态,中国的自由民主运动也就会随之陷入大倒退的格局之中,我们的社会也将陷入更加黑暗的时代而难于自拔。
中国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我们不能把国家和民族再次拖入这样的折腾之中。
因此,《零八宪章》在这一方面的取向是理智的,是清醒冷静的选择。我们每一个自由民主人士,都应当理解这样的选择,以冷静理智的心态去面对现实,从对现实的客观把握中寻求可行可靠的出路,推动中国自由民主运动的实质性进展。
此外我们还应当看到,民间自发的暴力维权抗争,是动摇中共暴政统治一股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正如马克思所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它的产生和存在,是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只要中共暴政极权统治存在一天,它也就会伴随着存在一天。它实际上正在自觉或不自觉地为中国的自由民主运动做着铺垫,开辟着道路。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并非任何人、任何组织人为故意"利用"的结果。它以千千万万百姓的自由与生命为代价,但这种代价几乎是谁也没有办法避免和阻拦的,除非当局动了恻隐之心,心甘情愿地放弃自己的暴政极权统治。而要促成中共作出这样的放弃,很大程度上要靠我们不懈的舆论批判、谴责和种种组织化的行为,对他们产生出难于抗拒的压力,才能最终取得。真到了这一步,我们的宪政改革也就将大功告成了。
当然,与任何伟大的行动一样,《零八宪章》难免存在它的局限。然而局限总胜于无,比之20年前六四先烈们在没有宪章,缺乏系统明确主张前提下的民主抗争来,应算一个伟大的历史进步。英雄们的鲜血没有白流,九泉之下六四先烈们的英魂,总算可以得到一些慰藉了。
这是一份用血和泪凝成的宪章。他蕴含着的不仅仅是先烈们的鲜血和我们为先烈们流过的悲痛的泪水;还有我们为刘晓波、张祖桦两位联署人,面对当局抄家、传讯和拘留所表现出的不屈不挠、大义凛然而流下的敬佩的眼泪;还有千百万志士仁人、普通百姓在中共暴政强权压迫凌辱下奔涌不息的浊泪......。然而尽管在多灾多难的黑暗国度,伴随着多灾多难的志士仁人,经历着多灾多难的命运坎坷,它终于还是诞生了。在多灾多难的岁月里看到了它,眼前终于有了一线依稀的光明,于是我们激动起来欢呼起来,让串串清泪洒满了我们的宪章!
《零八宪章》,在中国燃起了一团再也无法熄灭的火种。这团火种,正是60年前那把烈火----《世界人权宣言》在中国的继续繁衍和传播。1948年12月10日,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鲜血和泪水洗礼,从炮火和废墟中走出来的人们,在通过两年酝酿的前提下,终于走到了一起,在第三届联合国大会上,以48票赞成、0票反对、8票弃权通过了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世界人权宣言》。这是有组织的国际社会就人权和基本自由作出的第一个世界性宣言,使得人类从野蛮蒙昧中作了再一次蜕变,朝着更文明的规则迈进了一大步。
从此,这个世界上的地球人类,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说得上像模像样的规则,让我们这些据说是同出于猿猴祖先的后代,在这样的规则之下,免去了很多同类间的自相残杀,创造出了历史上几乎从未有过的和平与宁静。虽说还难免有一些国家、民族间的摩擦,但比之昔日遍地不断的金戈铁马、战鼓震天,我们眼下的许多国家和地区,足以堪称静谧祥和,国泰民安了。
更为重要的是,在当今美国等西方国家,《世界人权宣言》几乎已被作为了规范社会政治与经济、文化生活的标准规则,人们不分社会地位、职业、性别、经济状况、种族、肤色、宗教或政治信仰,几乎都十分虔诚地遵守着这个规则,也自豪地享受着这个规则的庇佑和保护。人们几乎不再为人权的被无端剥夺而苦恼呼号,更多的却是徜徉在这个规则的和煦阳光之下而怡然自得。原来也一样地困扰着他们的那个社会达尔文主义"弱肉强食"的生存竞争法则,早已被《世界人权宣言》这一规则占去了地盘,被人们遗弃到不知哪一个阴暗角落里去了。
比之于眼下的中国人来说,他们是非常幸运的。
以前我和不少国人一样,也时常哀叹着自己作为一个中国人的不幸。那是因为,我们迟迟难见人权的曙光,我们没有自己的自由和尊严。然而今天,一线希望重新又在心底燃烧了起来,是因为我们有了自己的宪章,有了这个由《世界人权宣言》繁衍出来的中国火种。有了这个火种,黑暗终将过去,幸运总有一天,是会同样地降临我们中国人的。
当今世界上,暴政极权的政治制度就像过街老鼠,正在遭受着人人喊打的厄运。专制极权国家,越来越在世界上陷入了孤立的地位。中共一党专制极权的末日,就要到来了!
哦,我似乎看到了东方地平线上,那一轮即将喷薄而出的红日。于是我的清泪,又快淌了出来......
2008年12月15日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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