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5月13日星期日

【权利:4220】 母亲节讲讲我的母亲

母亲节讲讲我的母亲:

    我母亲出生于1951年,外祖母是书香世家的女儿,读过书,共产党上台后,欲请她任教,曾外祖父说不可靠,遂未允。外祖父家有些钱,土改被划为富农,孔武有力,曾与亲兄弟共三人手忍花豹。59年,被强迫上山修水库,因富农成分,分的粮少,干的活多,饿死于工地。姑外婆(我外祖父的妹妹)去收尸时,一看他的手就哭了,因为外祖父饿得受不了就搓树叶吃,死时双掌皆沾满绿汁。外婆冒险从地里捋些麦子回家煮食,却因麦皮结实不能消化,拉出来还是整的麦粒。二舅饿得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了,家人准备料理后事了,得其无子女的教师二舅收留,省下口粮救活性命。

   万般无奈之下,为了拯救剩下的我大舅和我母亲,在乡人的撮合下,外婆改嫁给一贫下中农的朱元璋后裔,虽是受尽当家封建老婆婆的凌辱,总算是活下命来了。我母亲上学到小学四年级时,因无钱上学,等筹到钱再去时已经开学很久了,不知情的老师训了句“怎么这么晚才来?”。自小因成分问题处处受欺负的母亲吓得转身就跑了,正好家里也没钱,就让她下农田挣工分去了。而且自此和外祖母分开,与大舅二舅在荒地上搭了几件茅屋居住。开始挣工分了,却在生产队经常挨批斗,一有政治运动,地主富农及子女都要被批斗。

   母亲说有一次救我二舅性命的二舅公的女儿,即她的表妹出嫁,她请假去送亲,生产队长不批,我母亲天没亮就悄悄出村去送了亲。送亲时,新郎家要给红包,母亲说好像就一块五毛钱,那时候一块五毛钱对她来说是巨款了,可能她以前从来没摸过这么多钱。中午吃了饭,母亲就匆忙赶回生产队参加劳动。可晚上收工后,队长还是开会批斗她。并要求她上缴得到的红包,不过我母亲坚决不缴。因当时地主、富农的子女都没人敢和他们联姻,我母亲直到25岁才由她二叔托人寻找到我父亲家,因我家是地主成分。我父亲那时已经三十岁了。母亲和父亲好不容易成了家,离开了原居住地,可照样生活困苦。

   当时我、弟弟相继出生,可因为家里成分不好,土改时一切东西,包括房屋、家俱、财产全被没收,并被赶到荒无人烟的地方生活,加上祖母一直生病,家里一贫如洗。母亲为了省上口粮、鸡蛋赶情(亲戚家有红白喜事时送礼),一家人一开只吃两顿饭,早上稀饭,中午干饭,晚上不吃。我生下来时母亲因为营养不良,没母乳,晚上不吃饭更受不了,经常饿得哭,母亲就抱着我哄我入睡。村里的老人说,全村就我们家四口人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到我五岁多时,弟弟又生了病,在为没钱治,拖得严重后到县人民医院治疗,却被医生打错了药,不一会儿就全身抽搐而亡。弟弟死时我刚上学,在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个大我几岁的同村学生说我弟弟死了,我根本不相信,赶紧跑回家,却见弟弟躺在厅屋的门板 上,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当时一下就扔下手中的扫帚(自己带扫帚到学校做清洁),扑到他身上痛哭。这是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亲密的人的离世。而我的母亲,已经哭得崩溃了。弟弟,是我心中永远无法放下的牵挂。他虽然才四岁多,却比我勇敢,比我有主见,也比我宽厚,小时候母亲不知道给我俩两个什么水果还是红薯,给弟弟的大,我就骗他说我们换吧,他就换了,为这事我一直在愧疚。我母亲在此后也经常会提起我弟弟。


   过了两年,我上小学三年级了,有次下课在旁边的村卫生室看到我母亲和四岁的妹妹,那时在学校要是看到父亲或母亲、妹妹,是非常高兴的。我兴奋地给妹妹表演各种动作,当我挣着卫生室的门框倒立时,妹妹哭了,跟母亲说,哥哥的脸怎么了?母亲赶紧叫我停下来,说我涨红的脸让妹妹心疼了。可等我放学回家时,又在路上听到我妹妹死亡的消息。原来是村医喝了酒,打错了针,他说是打的小柴胡,但懂医的说小柴胡不可能致人死亡。我母亲一直自责,说那天妹妹本来病得不重,只是有鼻塞,可同村的几个妈妈都叫她一起去,说你女儿不也有点感冒吗。后来又生了一个妹妹后,母亲总是会在一个人愣在那儿失神一会儿后说“你这个妹妹肯定是小朋(离世的那个妹妹)投胎的,你看她俩长得多像啊!她肯定是舍不得我们家。。。”,这个时候我眼睛就会湿润,谁能体会一个因医生不负责任而连续失去两个孩子的母亲的痛苦呢?


   更可气的还在后头,因为生我这个妹妹,村里罚计划生育款三百多元(欠在村里的账上),村医生打错针导致我妹妹死亡,村医当大队民兵连长的哥哥说,取消这笔罚款,可队长却骗我父亲签字把这笔账抵押队长自己买车从村信用社贷的款,我父亲当时心情沉痛,也没看,还以为是取消罚款的单子。不久后,镇信用社带着队上的会计来要钱,我父母才知道,这打击,对于刚失去第二个孩子的他们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这三百多元计划生育罚款加上此前我弟弟住院时父亲因陪护而没下地劳动被生产队罚的一千多元,都被转到了镇信用社,每年利息还很高。

   因我当时还要上学,这钱我父母多年后才还清。为了还清这笔不该有的政府债,我父母每天起早摸黑地劳动,地里的庄稼活干完了,又去挖野菜喂猪,放牛,割草喂牛,母亲还去山里帮种植香菇、木耳的人家灌菌种,帮人家摘棉花…父亲去建筑工地搬砖、拎灰桶,到水泥制板厂下苦力,在油毡厂熬沥青制油毡,制油毡时,每天回家身上都是一层黑灰(燃烧的沥青产生的黑烟落在身上),鼻孔里都是黑的。我上高中时,正是最需要钱时,虽然钱也不多,但我父母却很艰难。高三时,有一次母亲去给我送东西,我突然发现几个月不见(那时学校好像一个月只休息半天)的母亲,黑发变成了满头白发。

   这给我很大的刺激,我觉得这个社会必须改变,人们生活得太苦了,所以我改变了人生理想,当时我物理化学很好,本来以前打算以这为方向的,但我当时改变了想法:中国那么多学物理化学的,却没人能改变这种不公正的现状。母亲并不知道我的想法,去年我被秘密警察绑架失踪后,母亲非常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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